01 山不转
02 天降
03 天地间
辨者
04 无语8#-慧
05 无语10#
06 通灵者
07 心路
编者按:熟悉王少军的朋友都知道他的泥塑技巧圆熟精妙,臻于化境。他喜欢的雕塑家是马里尼和曼祖,但马里尼和曼祖源于基督文化的悲剧和悲悯气质却与他格格不入。如何在自己的文化系统中寻找那种相会于心的精神源泉,并运用泥塑语言实现视觉形象的表达,王少军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摸索阶段,有时甚至是痛苦的彷徨。天道酬勤,当我们看到这个名为“出纸三分”的个展时,我们可以与他击掌相庆了!这些冥想于天地之间的人物,这些或拍案而起或直指人心的人物,刀光泥影间浸淫着儒者的挺拔与庄禅的灵逸,并不沉重,也不久远,直承当下的会心一笑。
一个人由幼小时被艺术的美所触动,朦胧地生出一种痴迷,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爱好,这仅仅是人的精神成长中的初始阶段,我体会这一时期之后的很长一个阶段,实际上是一个美术爱好者的启蒙和学习的成长期。回忆这个时期,我所收获并受用至今的有关美术的技能,让我似孩提学语建立起语言表达的自信。
历史的局限体现在所有的人类行为之中。在艺术行为中,这种局限恰是形成不同特征的艺术风格和文化取向。在漫长的20世纪70~90年代中,我曾一直保持创作人类精英肖像的热情,这是适应那个特定时空下的一种趋同性的普遍表现。艺术院校系统的专业训练给了我完成这一特定社会使命的一整套扎实的西方式的审美标准和造型技巧。我毫不怀疑它是影响我艺术成长的重要因素。至今这个因素仍然是决定我前行的基本条件。对雕塑本体语言深厚学养的累积和对人物的外在和内在性格特征的客观再现,是在我长期的肖像雕塑创作实践中的核心追求。然而,这种镜像式的传统西方经典创作模式,越来越让我感到它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来自多层面因素的作用。其一,我所受的专业教育是中国近现代由西方引入的一整套颇具影响力的审美价值和造型技法体系,这使得我在几十年的艺术行为中,沿着这个体系勤奋钻研,从头到手自认得了些许真传!其二,在这漫长的学习成长中,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学习一种“外语”。长期以来,运用这一西方的造型语言系统来表达我们这一方水土的人情事故,虽然多有所成,但时至今日,让我终于顿悟到这困境的成因。其三,就是达意的钝化和放弃。因而,前面提及的其一、其二之因素,并非决意被否定,外来文化的影响,自古以来我们的先贤从未产生过恐惧,也没有排斥外来文明的历史,相反,总能智慧地吸纳其精华而为己用。重要的是我们的祖先从来就具有高深的世界观和自主的文化立场。他们从未失忆于自身的信念而梦游于西天的圣境之中。
恍然大悟之后那练就在身的西式雕塑功夫,显然也获得了新的使命。我庆幸这多年来的专业修炼,让我基本通晓当下这个世界正发生的各色艺事,于我有益无害! 然而,近几年让我最费心的大事就是加速让自己从自以为是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我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个体艺术家,对文化身份的自认还真需要当个事,你不自认,别人也要认定,不管你认定为怎样的身份。世界身份?目前还是个理想的概念。对于我来讲,我明白给自己贴标签是个最蠢的做法。艺术的行为实质上是在做人生的自我揭示。所以,我要做的一是要继续学习,让知识引导我继续虔诚地生活,让中国先哲的思想作为我们现世的自主思想意识的基石。在这种广博深厚的文化传统的滋养下,我们就有可能创造出新的、更具有文化自觉性和普世影响力的中国当代艺术体系。
我强调重修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就是为了认识我们的文化根源,确认我们的文化身份,树立我们的文化自觉,传达我们崭新的世界观。这样的梳理,使我从以往的那种描摹现象转向直接鲜明地创造富有深刻理念的个性形象,这种变化恰恰修正了以往我的创作模式中存在的严重不足。
坦率地讲,我真不看好现在艺术世界的貌似繁荣昌盛的景象。人类与生俱来的聚敛物质财富的禀性实难改变,这当然也无可厚非,但,艺术行为的目的总不能完全混同于物质生存的低级欲求吧!?如今,显而易见的非艺术动机的产品,充斥着大众艺术消费生活之中。我们能不能把艺术与他人、与民族、与人类的功能看待的更长久和崇高一点呢?
社会使命的担当正在被极端的个人权益冲击和扭曲。这似乎已成为了社会得以“进步”的唯一途径的标志。我看这只是一种表象,中华民族这部巨大的文化引擎,不但一直没有熄灭,而且正在积蓄着无限的能量,蓄势待发!我坚持认为中国知识分子在经历了全社会巨大的经济能量的释放,已经察觉到全民族主体意识的复苏趋势,这一萌动的精神指向,正是由具有强烈使命感和深刻思辩能力的知识分子昭示和宣扬的。文化的力量是永远大于经济的力量的。换言之,只有博大精深和沁人心脾的文化精神之舟才能承载富足的物质财富而取信他人。一个富有巨大魅力的现代中华民族文明价值体系正在形成之中!对此,我深信不疑!
讲大道理总会引来不屑的蔑视,我还是懂得将埋头亲历亲为的实践留作自己的底线,让作品沉默地表达!因为这是雕塑家最受人尊重的表达方式。
尽管如此,这样的自言自语将不断地发生,因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有益的检视和反思。
2008.8于索家村
(王少军 教授、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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