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的将领们 王洪亮
毛泽东在延安 李象群
彝海结盟 曾成钢
采访人:《美术周刊》
受访人:曾成钢(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雕塑学会会长。)
《美术周刊》:您选择了“长征”题材来创作,“长征”对您有哪些启发?
曾成钢:我们回顾长征,是为回忆并纪念这一段艰难的历史岁月。它为我们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留下不屈的精神。在那样极为艰苦的环境下,人们以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为支撑坚持下来?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当时的外部环境不可能再生,相同的状态也不会再有,但长征对每个人都有启迪,激励着整个民族向前发展。历史像拐杖一样帮助我们,当我们碰到困难的时候,翻阅历史,我们会收获信念、勇气、新解。
《美术周刊》:您选取什么切入点来阐释那段历史?
曾成钢:我想通过长征中小叶丹和刘伯承歃血为盟结拜兄弟的故事来表达为了民族解放不惜生命的精神,在此,兄弟之谊升华为民族团结的情谊。这个故事很曲折,也很奇特。我翻阅了一些历史资料,也看过一些相关的纪念碑、雕塑或画。我比较关注如何做得与众不同,更有当代感。想象当时的情景,人们穿着富有民族风情的服饰——在河边,歃血结拜,对天发誓的戏剧化过程,舞台效果极强。在表达上,我想借鉴舞台效果加强雕塑语言的表现力,比如两个人都半跪在地上,手拿两碗酒,一抔泥土,对天发誓等。
这件雕塑作品分为四个部分:两个人,彝族举行仪式的旗子,再加上旁边一个士兵牵着一匹马。史料中,他们成立第二个乌故支队,临走的时候小叶丹送刘伯承一匹骡子,而那面旗帜却一直保留到新中国成立。雕塑创作中,往往要以一当十,通过拉长故事,使历史更有叙事性,更有可读性。
《美术周刊》:在一件雕塑当中怎么样才能诉说这么多内容?
曾成钢:作品中的人物、旗子等的安排,有代表性,有意图和作用。比如骡子是什么意思,或者旗帜与人物的关系。在我们不解读、不熟悉作品背景的时候,只能感到朦胧的意图,待到弄清了来龙去脉才明白其意义。阅读历史作品时,应该懂得历史背景。艺术家也应如此。也许艺术家本来对这段历史不清楚,但要依据这段历史展开创作,理所当然地应该翻阅大量资料。
《美术周刊》:对于现在的艺术家来说,历史题材不是他们创作的主要题材,您怎么理解这种冲突?
曾成钢:是的,很多人觉得这是“红色政治”、“红色文化”,离我们很远。但我们不要把它变成一种政治口号或以政治为目的的创作。当此项创作变成讴歌民族和国家时,就会把作者自己融进去。这样,艺术家心里也很充实,而且不同内容的作品可以通过不同的表达方式、不同的风格材料去表现。这些都是艺术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我想,重要的是历史是否感动了艺术家,艺术家是不是真正投入表达。 我们这代人有幸通过作品表达自己的历史责任和艺术品格。可能再过50年、100年,人们觉得这件作品不满意,那时会有后来人重新创作。
《美术周刊》:历史题材的雕塑作品除了再现历史真实以外,更重要的是它的艺术价值吗?
曾成钢:前提是作品应该是一件艺术品。一旦主题、内容确定后,最重要的就是作品本身的艺术性、艺术效果和艺术语言。每位艺术家有自己的艺术风格、艺术追求或审美情趣。而组织者、评选者的思想应该开放,应以艺术品的价值来审定,允许作者在追求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时候,有自己的理解和一定程度的演绎,使艺术表达更生动。如果仅仅拘泥于历史真实的再现,那么某些题材创作的艺术性、可塑性会差一些,因为艺术首先是视觉上的。
现在大家一谈到“重大历史题材”或者某些重大题材的东西时,常常被题材给框住了,于是就一味注重大场面、人数多等等,但是题材的博大不等于作品的伟大,什么样的题材都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而只有作品的艺术性才能给人们留下最深刻的感受。
《美术周刊》:历史上老一辈雕塑家留下了大量的优秀作品,我们现在再重新创作,怎样才能创作出不同的、有时代感的作品?
曾成钢:每一代人创作历史题材,肯定会留下不同的痕迹与观念。我的下一代解读我所经历的事时,肯定和我的认识不一样。而我们创作中要表现的东西,也一定会与前辈有所区别。有人认为,当代人来做历史题材会比老一辈人做得浅薄。其实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立场上了解作品,而作品的好与坏也不是你我可以确定的,都要交由后来人去评判。历史、美术史会给作品公正的评价。但是能否解决好自己的创作心态,是非常重要的。
《美术周刊》: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创作?
曾成钢:现在的艺术家都非常忙。对于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来说,不能像做“行活”一样,几天赶制出来——优秀作品无法在几天之内草草赶制。国家给了一定的时间与资金,而且尊重艺术家的创作冲动,艺术家如果不严谨创作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美术周刊》:如果一个没有经历过历史事件的人去塑造或阐释那段历史,是否会领悟不到其精神所在?
曾成钢:有人问,现在“80后”、“90后”玩的是卡通,怎么才能让他们体会作品的含义?现在有些老先生也说,我们这一辈人对历史的理解不像他们当时那样有情感。这种情况在所难免。所以更需要艺术家创作出非常感染人的作品,使人们想要去了解历史,能够进入历史。但现在艺术独创性少,重复者多。如果抛开这些,我想情况会有所改变。
《美术周刊》:在雕塑写实作品时,很多人希望学习西方写实雕塑,怎样才能用本土语言来塑造历史?
曾成钢:这个问题说起来比较复杂,因为所谓中国的雕塑,从一开始的模式、观念、语言体系都是从西方舶来的,而且我们一直以这种语言样式作为模式来学习,所以免不了有西方的影子存在。今天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对本土语言样式进行挖掘,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当代艺术家对民族艺术的追求在慢慢回归。重新认识中国与西方的不同点,以前我们不太在意,这是时代留下的遗憾。从“文革”开始,我们的文化便被割裂、破坏,现在已慢慢感觉到中国写实雕塑的发展远远不够,发掘本土民族气息也不够,有一定断层。此次重大历史题材创作也是推动写实雕塑发展的机会,我们应该很好地利用。
(曾成钢: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雕塑学会会长,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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